我發現這本書真是了不起,它不只是本探究日本社會與文化的書,還具有時代意義,某程度算是二戰美國攻打日本的戰略來源之一,所以很多字眼都可以看出戰爭的敵我張力,蠻有趣的。

隨著跟琪瑋、逸晟哥讀《舊約倫理學》、《新約倫理學》後,我才漸漸接觸到比較學術研究的磚塊書,也影響了我閱讀的習慣,例如在《新約倫理學》這本書中,我以前可能只會對後面實務討論(戰爭、同性戀、種族、離婚...)比較有興趣,但在我們的讀書會中,我們卻是把重心放在前面的研究方法與文本剖析,我發現原來這些才是最重要的,因為正是這一些思辨的過程,形塑了後面的行動。因此我在閱讀《菊與刀》第一章時,感到雀躍興奮異常,因為Ruth Benedict說明了她寫這本書的原因、目的,還有這個研究過程中的方法、價值觀。

〈書摘〉

全球化下的文化越來越有認同危機,如同人類學家芙克斯(Kate Fox)所言:「我們已生活在膚淺、同質化的美式速食文化世界裡,繽紛多彩而各具特色的文化,正逐漸消失在耐吉、可口可樂、麥當勞、迪士尼等跨國大企業無所不吞的消費」。《菊與刀》提供我們從日本反思台灣的視角,台灣的價值與文化模式在哪?台灣的人倫體系在哪?台灣的國際位置又在哪?透過文化研究的多向度探討與反思,有利於台灣在全球化的洪流下找到安身立命的主體任同。

劍尖可往前突刺,雙刃可左右劈砍,鋒芒畢露的劍一出鞘,擋者必見血。擊劍者可使每招發揮最大效益,故劍為智者的武器。刀尖亦可刺,刀刃亦可砍,但若使刀者基於英雄相惜等理由,不欲使敵人見血而想留有餘地,可以刀背拍即對方,既達懲治效果又可分出勝負,故刀為仁者的武器。

江戶日本和法國革命前的歐洲,傳統的封建制度雖使人生而不平等,然最大的好處便是多元價值觀的建構,但華人卻棄封建如敝屣。既然士農工商階級不可輕易變動,人們便各安其位,將職業視為終身志業並傳給下一代。日本的職人文化、某某達人等現象,正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最佳寫照。日歐皆是從封建社會發展成近代社會,此豈偶然哉?兩地的封建土壤,培養了唸書、做官以外的各種人才,使得以和近代化社會之專業分工現象順利接軌。

第十三章提到,日人反對把遺產平分給諸子,華人定會覺得日人的作法十分不公。日人的財產繼承,正是對封建社會之嫡長子繼承至的遺緒。長子雖獲多數財產,但他無自由選擇職業的權利,也需任重道遠地傳承家族事業,正如第八章所示,社會地位越高,道義的負擔就越重。日人的繼承法強大宗而弱小宗,次子以下的兒子可自行創業,可接受大宗的庇蔭,可到父親之沒有生育男丁的親友家中當養子,出路可謂海闊天空。
孔子的名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實為華人在財產繼承上的基本原則。華人常說富不過三代,那是自然的,因縱使田連阡陌,也禁不起每次分財產均強調要公平的衝擊。幾代下來財產越分割越零散,這也是台灣的企業形態以中小企業為主之因,和日本因長子繼承而得以確保資本累積所形成的大企業形成明顯對比。更嚴重的是,財產分割越細的結果,變成人人有飯吃,但大家都吃不飽的均貧社會,因已無強固的大宗可照顧小宗。

美國避開起源的問題:他不灌輸起源或傳說的真實性;它沒有過去,也沒有建國的真理。因為對其原始的時間積累一無所知,所以他活在永恆的現在。因為沒有漫漫長達幾世紀積累某一種真理準則,所以他活在永恆的擬像,在符號的永恆的現在。它沒有祖先的領土。印地安人的領土現今被標示在保留區裡,這些保留區和美國專門收藏其重要畫家作品的美館沒有兩樣。但這點並不重要——美國沒有認同問題。將來,全力將屬於那些沒有起源、沒有真實性但卻知道如何充分利用這種狀況的人。

作為一個文化人類學者,潘乃德書寫的雖然是日本,但是同時也寫出了美國。因此,毫無疑問,《菊與刀》不只是日本人論的名著,更是日美比較文化論的經典。

第一章 任務:日本

日本人,將矛盾的氣質詮釋到極致。

了解日本已是美國的當務之急,故對於這些及其他同樣突出的矛盾,美國不能置之不理。我們正在面對一系列接踵而至的危機。日本人想要幹什麼?有沒有可能不入侵日本而讓他們投降?我們該不該轟炸天皇所在的宮殿?日本的戰俘又是什麼樣子?對日本軍隊和本土民眾進行什麼樣的宣傳才能減少我軍傷亡,同時削弱日本戰到最後一任的決心?這些問題的答案,就連在「日本通」之中都存在激烈爭議。當和平降臨後,日本人是否需要永久的軍事管制才會安份?我軍有沒有必要準備在每一個山林要塞和服隅頑抗的敵人作戰到底?要讓世界重建和平,日本是否有必要進行像法國和俄國那種規模的革命?誰來領導這個革命?消滅日本人是不是除此之外的唯一選擇?我們的判斷至關重要。

日美正在交戰,戰時不問來由地譴責對方容易,試圖設身處地地去理解敵人可就難了。我卻不得不這麼幹。問題所在是日本會怎麼行動,而不是換成我們會怎麼做。我必須利用日本人戰時的行為來理解日本人,而不是把這個當成阻礙。我必須暫時把日本人打仗的方式當作文化問題而不是軍事問題來研究。無論是和平年代還是戰爭時期,日本人都是本色行動。他們處理戰爭的方式透露了什麼樣的特殊生活和思考方式?他們的領袖是如何煽動戰爭情緒,如何撫慰困惑的民眾,又如何現場運用士兵,這些都透露了什麼是他們認為可已利用的力量。我必須緊緊追蹤戰爭的每一細節來研究日本人是如何一步步地暴露自己的。

達爾文說他在完善進化論的時候,邊讀書邊紀錄下他當時沒法理解的地方。我也是這樣來閱讀這些有關日本的著作的。怎樣才能理解一篇國會演講稿中各種觀點交錯共存?某些在我看來情有可原的行為,日本人卻要重責;我覺得罪不可赦的,他們卻輕易饒恕,這又說明了什麼?我一邊閱讀,一邊不斷問自己:這裡描寫的情景有什麼問題?我要補充什麼知識才能理解它?

我也看完日本編劇製作的電影,包括宣傳片、歷史片和描寫東京和農莊現代生活的片子。看完後我會和在日本看過同樣電影的日本人討論這些騙子。至少他們用日本人的觀點看待男女主角及反面角色,我則不同。當我覺得一頭霧水時,他們顯然完全明白。

作為一名人類學家,我了解亞太地區的諸多文化。日本人的生活中許多的社會秩序和習俗甚至和太平洋地區的原始部落相似。這些部落有的在馬來西亞,有的在新幾內亞,還有的在波利尼西亞。雖然據此推測兩地間遠古的遷徙和聯繫當然也很有意思,但是對我來說,這些發現非常重要的原因卻不是因為可以研究歷史聯繫的問題,而是因為我了解這些相對簡單的文化中制度的運作,根據兩者間的相似之處和差別我可以找到了解日本人生活的線索。……人類學家對原始人的研究反物表明文化比較適合等重要。一個部落在正式儀式上可能和相鄰部落有百分之九十的共同之處,然而他們也會改造這些儀式用來配合他們與周圍鄰族不同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也許不得不屏棄某些基本的安排,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都能將未來的發展導向一個迥然不同的方向。對一個人類學家來說,研究擁有許多共同點的民族之間差異是最有幫助的。

相對於其他社會科學家,人類學家更多地把差異當作助力,而不是包袱。制度和人越是奇怪離譜,反而更要集中注意力。在研究部落生活時任何事都不能當做是理所當然的,一切都值得關注。在研究西方國家時,沒有受過比較文化訓練的人容易忽略整片領域的行為。他太過自以為是以至於忽略日常生活的細枝末節和家常事務中的約定俗成。其實正是這些東西,放大到全國,比外交官簽署的條約更能影響國家的未來。

無論是在原始部落還是文明前沿的國家,人類的行為都習自日常生活。不管一個人的行為或意見如何古怪,他的感受和想法是和他經歷有關的。我越是對某些行為納悶,就越相信日本生活中存在某種影響造成這種怪異。追尋答案如果把我指向日常生活中的細枝末節,那是再好不過。人們就是在日常生活的細枝末節中學習的。

二十世紀的一大弊病就是我們依然抱著模糊而又極度的偏見。不光是針對日本,也包括美國、法國和俄羅斯。如果不能了解為什麼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人民,各個國家之間就會相互誤解。當我們害怕不可調解的差異時,其實問題可能只在於是Tweedledum還是Tweedledee*。當我們大談共同目標時,兩國有意採取的行動卻可能因為歷史和價值系統的差異而大相逕庭。這都是因為我們沒有給自己機會去發掘別人的習慣和價值觀。否則我們也許會發現,一個對我們而言陌生的行動方案並不一定邪惡。
*《愛麗絲鏡中奇遇記》中的一對雙胞胎,此處意指細微的差異。

往往每個國家對自身行為和思考習慣的描述並不完全準確。每個國家的作家都曾試圖解釋自己的國家,但這談何容易。各國看事物的角度都不相同,每個國家都想當然地認為自己的視角無可厚非,而被一個社會公認的價值體系對那麽國家的人民來說更是神聖不可變更的。拿眼鏡打個比方,我們不指望戴眼鏡的人知道如何計算自己鏡片的公式;同理我們也不能指望一個國家分析出他們自己的世界觀。如果我們想要了解眼鏡,我們會請專業眼科醫生,讓他們寫出鏡片的計算公式。同樣,總有一天人們會意識到想要瞭解當代世界各國,也得依靠社會科學家的專業知識。

做好這個工作有時候需要堅忍固執,有時候又需要非常寬容。這種必要的堅忍固執有時候會被善意的人們詬病。一些「世界大同」的倡導者把說服全人類的希望建立在這樣一個基礎上: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黑人或是白人,基督教徒還是穆斯林,所有的差異都是膚淺的,全人類的想法其實是類似的。這個觀點又稱「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我不懂為什麼相信「四海皆兄弟」就不能說日本人有日本人的行為方式,美國人有美國人的。那些空想者似乎只能把善意原則建立在全世界的人都是出自同一個模子的這個假設上。實際上,以這樣的絕對一致來作為尊重他國的條件就如同要求自己的妻兒同自己一樣般神經質。尊重現實的人不以差異為意,他們尊重差異的存在。他們的目標是建立一個讓各種差異安全共存的世界。那裡無論是美國人、法國人還是日本人都可以各行其是而不威脅世界和平。對於不把差異看作是時刻高懸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人來說,以外力去強硬阻止這種尊重差異的態度是毫無道理的。他也無須害怕這種觀點會造成世界停滯不前。鼓勵文化差異並不意味這世界將靜止不便。英國並沒有因為從伊麗莎白時代到安妮女王時代和維多利亞時代的變遷而失去它的文化特徵。正是因為英國人堅持自己的個性,他們才能在不同的時代彰顯出不同的社會標準和民族情緒。

系統地研究各國差異既需要堅忍固執,也需要一種寬容的心態。比較宗教學之所以能夠興盛,是因為人們對自己的信仰有了足夠的信心,因此才能擁有不同尋常的寬容。這些人也許是耶穌會成員,也許是阿拉伯學者,或者並不信教,但他們絕不可能是宗教狂熱份子。同樣,如果人們把自己的生活方式當作唯一的正道來辯護,比較文化學就無法興盛。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因為了解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更加熱愛自己的文化。這種愉快兒有意義的經歷與他們無緣。他們防備心裡太重,只能要求別國採用他們的方式解決問題。這樣的美國人要求所有的國家都信奉我們最喜歡的信條;而其他國家則無法立刻按照我們的方式生活,就如同我們無法學習十二進制來代替十進制,或者像某些東非土著一樣以金雞獨立的姿勢休息。

美國人之所以能夠在本土搞民意調查並理解其調查結果,有一個不言而名的前提:他們都了解美國的生活方式,並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有了這個前提,民意調查才能夠加深我們對已知事物的了解。當我們試圖了解另一個國家時,除非我們能夠先系統地、定量地研究那個國家國民的習俗和慣例,否則民意調查沒有什麽用處。

第二章 戰爭中的日本人

日本武士西鄉隆盛:「是上的機會有兩種,一種是碰巧湊上的,一種是我們創造的。面臨大難時,我們必須自己創造機會。」

第三章 各得其所

第四章 明治維新

第五章 受恩於歷史與社會

品德高尚的人不會像美國人那樣說什麼自己「誰也不虧欠」,也不會忽略歷史。

第六章 報恩於萬一

第七章 最難承擔的回報

第八章 洗清污名

德川時代的法律規定了一個階層的農夫可以為孩子買某種玩具娃娃,而另一個階層的農夫就該買另一種不同的娃娃,這讓我們美國人聞之駭然。但是在美國我們愈另外一套規則達到同樣的效果。工廠老闆的孩子可以有一套玩具火車,佃農的孩子有玉米棒娃娃就心滿意足了,所有人都不會對這樣的事實有任何非議。...直到現在,不管窮人、富人依然通過遵守等級習俗來培養自尊...「真正的尊嚴包括永遠安份守己,不卑不亢。上至王子,下至農夫,這個標準不分貴賤。」托克維爾如若在世,就一定能夠理解日本人的態度,即階級差異本身沒有什麼可羞恥的。

對美國人來說特別重要的是,要認識到競爭在日本的不同,它不會像在我們的生活體系那樣產生良好的社會效應。...一個項目一旦引入了競爭,研究對象就開始主要關注自己被別人比下去的潛在危險,工作因而受到了影響。他們對競爭異常敏感,視其為對自己的一種侵犯

第九章 人情界

第十章 德之兩難

第十一章 自我訓練

劍士得學會並不斷練習正確的擊劍方式,但在這一方面的熟練僅僅屬於「能力」的範疇。除此之外,他還必須學習如何做到「無我」。首先,他被要求站在平地上,把注意力集中在支撐身體的方寸之地。這一小塊立足之地會被逐漸升高,直到他站在四呎高的柱子上仍然如履平地。當他在那根柱子上紋絲不動時,他就「悟」了。他的頭腦不會再因感到暈眩或因為害怕跌落而違背他的意願

第十二章 兒童的學習

他們把心靈深處的暴力傾向圍堵起來,表面表現得若無其事,其實卻無比害怕。他們經常耽於細枝末節,以防意識到自己的真正感情。

第十三章 戰敗後的日本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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