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我最近看得最投入的小說了,有一次睡覺還夢到了模仿犯的動畫演出,害我捨不得起床早八遲到XD真的是一本很棒的犯罪推理小說,但其實在這之前我也沒有接觸過很多推理小說,所以無從比較,但是很喜歡這本的地方是,它描繪了很多不同立場觀點的人在這次事件的風波中的心情、處境、想法,有記者、警察、受害人、兇手、兇手的朋友、社會大眾...,把很多平常媒體報導不會浮出檯面的細微聲音給發了出來,也有對「惡」之本質的探討。

之所以會看這本小說是因為在楊照介紹夏目漱石時,講到夏目漱石是日本第一位國民作家,夠格稱為國民作家的代表其作品反映或影響了當代日本人的國民性,而宮部美幸的《模仿犯》寫出日本的後泡沫經濟時代,人們最害怕的是「無聊」。

看完這本書比較印象深刻的有三個部分。

第一個是常常被忽視的受害者心情。
「那一晚天晴,滿天都是星星,到處閃爍著。

念了好一陣子,也在垃圾箱裡吐過了。義男說:「聽說網川那傢伙開始說了。」

「新聞是這麼說的。」

「說了,恩,他說了。」義男又打了個嗝,然後對著天空說:「這一連串的事件開始邁向解決了。NHK這麼說的。」

真一沈默不語。

「說是解決。」義男重複說,舉起了酒瓶,抗議般地對著夜空搖晃。「說是解決了、結束了。」

真一沈默地動也不動。

「結束了,說是結束了呀。」

一開始是沙啞的聲音低喃著,突然間義男大聲說:「開什麼玩笑!」

老人的聲音響徹在清澈的夜氣中。

「哪有結束!什麼都沒有結束。因為鞠子沒有回來,鞠子她沒有回家呀。不是嗎?嘎?不是嗎?」

丟出酒瓶後,義男撲向真一,抓著他的衣袖、抓著他的肩膀、搖晃著真一大聲喊叫。

「不是嗎?還沒有結束呀。鞠子沒有回家呀。還給我的鞠子呀,還給我鞠子呀,把我的孫女還給我呀。她是我唯一的孫女,還給我呀。」

真一只是被搖晃著,心想就讓義男搖晃他直到氣消為止吧。

義男大叫一聲,推開真一,兩手抱著頭說:「鞠子不會回來了,她不會回來了,她已經不會回來了。」

好不容易真一站起來,伸出手抱住義男。就像老人曾經對他做過的一樣,真一抱著他,默默地抱著老人。

於是他用全身去聽有馬義男的第一次、兩人見面以來的第一次、事件發生後的第一次,他毫無顧忌的啜泣。」
一個犯罪事件的追查到最後,往往焦點都會聚集到兇手上,彷彿兇手是主角,而被害者是配角,最後,兇手的名字被記得,被害者被遺忘,媒體總是有更新更引人注目的新聞要追,而被害者家屬心中的痛與那無法擺脫的自責卻一直都在。

第二是「惡」的本質。
「解決岸田明美的是,在連續女性誘拐殺人事件這齣大型犯罪劇揭幕時,和平曾告白說:『我從小就對犯罪有興趣,但不是受到血淋淋事件的吸引。應該怎麼說呢,我總覺得那些犯罪的人都是一群笨蛋呢?為什麼會這樣呢?

『妒火中燒的女人殺死了男人、為了情慾男人殺死了女人、為了金錢糾紛債主殺死了借錢的人、為了領取保險金丈夫殺死了太太、公司主管殺死了員工……

『大家犯的罪都是馬上會被拆穿的簡單事件。只要警方稍微用心查,從人際關係的圈子就能發現兇手的存在。這種罪行是有腦袋的人不做的,根本只有原始人才會犯這種罪。』

浩美問他:『那麼如果是魯莽年輕人犯的罪怎麼說?』和平冷笑道:『那是原始人以下的等級,根本就是野獸。連自己的慾望、感情都不會控制。』

真正完美的犯罪,必須有真正的惡做基礎,不是表象、膚淺的犯案。沒有相當知識水準的人是做不來的。」

第三是在現在人際網絡通達的社會下,被概略化的大眾,以及在其中被忽略的一個一個真實的人的存在。
「網川大笑,實際上他很愉快。就算落到這步田地,他好像還是很愉快。

『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因為暫時不能跟外界通電話了吧,在我被關進監獄之前。』
又在說些理論。他只是不服輸。這傢伙在實況轉播的現場節目,在全國觀眾面前,被滋子姐給剝掉了假面具。他現在想要挽回一點失去的分數。卑鄙的傢伙,他就是不懂得該收手了。

可是為什麼自己還是覺得很不安呢?

『我還要繼續寫。』網川說:『我還要創作今後的劇情,創作給大眾看的劇本。我要為那些願意聽我發言的年輕人創作劇本。這是誰也不能阻止我的。我所說的話將成為照亮人們內心黑暗的明燈,為他們指出一條道路。』

『這一次本來也是做得很好。』網川的語氣有些懊悔。『只是讓高井由美子自殺壞了事。那是我的失算。自從那之後情勢就變了,我承認。我應該更謹慎點行動,但是我已經受不了她了。千萬不能被感情左右,這是我獲得的重要教訓。』

彷彿是個指導重要球賽失敗的教練一樣,被記者詢問到失敗原因的口吻。是的,我們今天輸了,但是明天我們一定會加油!

『隨便你愛怎麼說吧!』真一的口氣變得不好。『殺了那麼多人,你將被判死刑。什麼教訓嘛,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必要了。』

『當然有囉。因為就算是死刑,到判決也要十年吧?還是十五年?不,應該是二十年。之後到行刑還要花時間。我還能做很多事呀。』

真一舉起手擦拭臉上的汗。義男將臉湊到真一身邊,耳朵靠近行動電話。水野久美在一旁發抖。

『法案審判應該也很有趣吧?』網川繼續說:『大家都會聽我說話。都想知道只有我最清楚的真相。要想還原事情的原貌,就必須要我的合作。記者們也會爭相跟我見面吧。犯罪心理學家們都想分析我吧。於是我的所作所為會留下紀錄,書也會出好幾本吧?當然我也會寫。但是我會讓想寫的人寫,想採訪我的人來問我,我會回答所有問題,但是回答每個人的內容都不太一樣。我只回答他們所想要的答案。然後看看他們寫出來的書和我的書,和我真實的告白有多大的出入,讓他們成為笑柄。愚笨的社會大眾是不能分析理解我的,只能承認我的存在。』

真一的心裡已經沒有任何怒氣了,只剩下一個單純的疑問。他說出口問:『你是什麼人?』

究竟想幹什麼呢?

『我是網川浩一。』他回答:『誰也忘不了這個名字。』」
「這時有馬義男從真一僵直的手中取過電話。

『你還在吧?』老人有力的聲音呼喚著。

『咦?』

『我是有馬義男,古川鞠子的爺爺。』

『嘿……你跟塚田交上朋友了嗎?』

義男沒有回答網川的問題。他緊緊抓住行動電話,沒有顫抖也毫不畏懼,一句一句好像在宣告班,鏗鏘有力地開始說話。

『我不想跟你說話,但是有話必須先說清楚。所以我要開始說了。』

網川沈默以對。

『以前你對我說了不少話,現在又說了不少話。自大輕狂、裝模作樣、一副以為什麼都知道的口吻說了不少話。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

『是嗎?』網川冷靜地回應:『那你說我是什麼東西呢?有馬先生。』

有馬義男回答:『你不是人,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個殺人犯。』

真一甚至看不出來他在憤怒。長期以來困擾他身心的謎,終於解開了。義男現在的眼睛甚至可說是明亮有神的。

『人不是為了好玩、為了愉快、為了讓眾人喜愛追著跑,只要能出名就是對的。像你這樣想做什麼、愛說什麼就胡作非為也不行。那是錯的,絕對是錯的。你欺騙了許多人,結果謊言是會被拆穿的。一定會露出馬腳的。我告訴你,網川,真實這個東西,不管被你丟得多遠,它一定會找到路回家,回到你身邊的。』

真一聽著,用心聽著,他只是聽的義男的說話。

『你從剛剛開口閉口提到『大眾』,說什麼愚笨的大眾、想要向大眾表現什麼的。你嘴裡說的『大眾』,究竟是什麼呢?我不懂。在你還沒出生的很久以前,我們經歷了幾乎亡國的大戰爭。可是那時候被你一概稱之為『大眾』的人,哪裡也沒有!我們雖然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國民,但是在即將餓死、燒死的時候,大家都是一個一個的人。所以很辛苦、很害怕。你隨便就用『大眾』啦『年輕人』的字眼,而且把他們說成一氣,那都是幻想,只是存在於你頭腦裡的幻想。大概是誰曾經說過那個『大眾』的幻想,而你只是把它借來一用。這就是你最拿手的,你只是有樣學樣吧!』

網川拉高了聲音說:『前鈿滋子是騙子,我才不是模仿犯!』

『你給我閉嘴聽好!』義男大喝一聲。

『你那麼殘忍殺害的人們,並非你所謂的『大眾』之中,像是可以取代零件的東西。他們每一個都是好端端的人呀!他們被殺害,還有其他人為他們傷心難過。就算是你自己也一樣。不管再怎麼掙扎、說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不過也是一個人。不過是個扭曲、壞掉、長大成人卻什麼大事都不會做的可憐人。而且你在日本的每一個人眼中,那就是你自己的模樣。那些直盯著你看的人,絕對不是你頭腦中幻想的『大眾』那樣的濫好人!』

義男重新握好行動電話,說得更大聲。好像眼前就是網川躲藏的器材是大門,他對著裡面喊話一樣。他固定著視線繼續說下去:『你剛剛說自己的名字將不會被遺忘吧?可是你錯了。大家都會忘記的。你的事大家都不會記住。一個偷偷摸摸、卑鄙無恥、愛說謊的殺人犯,大家都會忘記的。我們都是這樣忘記不需要的繼續活下去。忘掉過去的事繼續活下去。就像戰爭中的記憶也是這樣子處理,忘掉之後活到現在。可是你忘不掉吧?而且你會因為大家都忘了你,好像你一開始就沒有活在這世界上,你會煩惱痛苦。你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而煩惱。那就是你受到的最大的懲罰。』

網川說了些什麼,因為聲音太小,真一無法聽清楚。

『不要瞧不起社會,不要太小看了這人世。你就是沒有大人教,從小就是沒有大人告訴你這些道理,所以才會變成這樣。你這個不是人的殺人犯,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

說完義男將行動電話遞出去。真一接過去後,指頭用力按下按鍵,將電話切斷了。」
恩...不要太小看人世了。其實覺得自己內心似乎也帶著點網川浩一的輕浮與傲慢,或許要調整一下,更認真一點面對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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